逃亡之歌

[墨西哥]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

我無謂地降生，

無謂地

從上帝那里來到人間,生活。

我是那么的貧困!

但愿我從未降生，

從未離開上帝。

我不想過多地議論，但……

我將如何生存?

哦，來到這個世上的王子，

我將如何面對人世?

告訴我，

生活是個什么樣子?

我將如何立足世界?

什么是我的命運?

我一無所有，

心中充滿矛盾。

在這個世界，

你是我唯一的友人。

怎樣才能贏得人心?

怎樣才能保護人們?

人生是個巨大的工程。

和平地生活，

友好地相處!

我竭盡全力，

埋頭工作;

我兢兢業(yè)業(yè)，

毫不懈怠。

我的心充滿惆棖，

只因被拋。

人生的痛苦你怎樣對待?

拋開傷悲!

敞開胸懷!

我在你的身旁。

哦，上帝，不要讓我死亡!

難道我們真的活在世上?

難道我們真的不愿死亡?

不，我們是歡樂的過客，

地來到世上。

在人生的隊伍里

我們一無所有，

痛苦是命運的預言。

我的心你不必悲哀，

也無須思考。

在這個世界上，

我?guī)缀鮼聿患皩ψ约罕硎緫z憫。

生活的痛苦啊，

我的悲哀將你陪伴，

只緣我多情多義

要尋找朋友的記憶。

他們今在何方?

何日才能還生?

我們只有一次生命!

我們只能死亡一次!

讓我們的心不要傷悲

與生活的痛苦和平共處!

(趙英譯)

【賞析】

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是古代美洲的著名詩人。他的作品具有濃郁的抒情色彩和神秘色彩，其中，表現(xiàn)死亡主題的《逃亡之歌》是墨西哥家喻戶曉的一首詩歌。

拉丁美洲是一個古老而年輕的大陸，悠遠的古印第安文化在歐洲殖民者的到來后中斷了歷史進程。然而，在阿茲特克時代，抒情詩的創(chuàng)作在部落中的最高統(tǒng)治者當中就已經(jīng)開始產(chǎn)生，君主、酋長、祭司、頭人大多擅長詩歌創(chuàng)作，特斯科科地區(qū)的首領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就是這個時期的一位代表性詩人。

這首《逃亡之歌》中，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用抒情的筆調(diào)探討了“生與死”的人生大哲學。全詩共分八個詩節(jié)。在第一詩節(jié)中，詩人就提出了對“生”的困惑。雖然，當時阿茲特克人的生產(chǎn)力已有了一定的發(fā)展，但對自然現(xiàn)象的認識仍然相對淺顯，時常感到個人力量的單薄，為了在大自然的世界中生存，他們祈求神的保護，用上帝來支持他們生存的信念，對上帝有著一種與生?來的依賴性。

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作為一國之君的特殊身份，使他在面對人世時，比一般人覺得更加有壓力。他的父親曾是特斯科科的國王，母親是特諾奇蒂特蘭的公主，他從父親那里繼承了王位。在國家建立之初，戰(zhàn)爭不斷，年輕的王子要承擔起保家護國的責任，自然讓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覺得不知“如何面對人世”，不知“如何立足世界”，對于未來，對于命運，他感到迷惘和矛盾。在內(nèi)察瓦爾科約特爾的身上，有著阿茲特克人的痛苦和無可奈何的宿命論思想。

詩人在詩中不斷地提出問題，又在努力地尋找答案。如果說在前三節(jié)中，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好似一個懵懂的青年，那么，從第四節(jié)開始，我們可以看出他正在逐漸走向成熟，隨著思想的深入，答案也隨之明朗起來。內(nèi)察瓦爾科約特爾開始意識到作為君主的責任和使命，提出：“怎樣才能贏得人心?/怎樣才能保護人們?”從關注“小我”的生存，延伸到關注國家、臣民的生存，表達了對人們的深切關懷，體現(xiàn)了憂國憂民的思想。

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不僅是位賢明的君主，而且還是一位多情多義的“詩圣”和哲學家，在該詩中，反映了他關于生存與死亡、上帝與人世、痛苦與歡樂等許多人生哲學的思考。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直面生死苦樂，由初時的茫然無措到后來的無所畏懼。最后一節(jié)，通過對逝去朋友的懷念，詩人更加珍視生命，認識到生命的可貴和生活的意義，最終從死亡的陰影中逃離出來，“與生活的痛苦和平共處”，勇敢面對現(xiàn)實生活。

這首詩可以看做是詩人心靈的自我對話，反映了內(nèi)察瓦科約特爾所意識到的自我內(nèi)在意識的掙扎。在詩中，詩人對命運提出了一系列詰問，全詩共有十二個問句。由此可以看出，生命的脆弱、死亡的永恒使當時的人們難以看到人生的前途，這種宿命論思想在拉美人身上影響深遠。

縱觀整首詩，初讀似乎充滿了悲觀主義的色彩，然而詩人卻是一位積極的悲觀主義者，在悲觀的表象后面，是對生命意義的一種積極探索。(楊海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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