鋒利的紙

張麗鈞

①
那時，我剛從師范大學畢業(yè)，比我所教的學生大不了幾歲。面對那些在我看來總試圖和我作對的男生女生，我繃緊了臉。“
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好惹的！誰敢跟我要把戲，哼，有他好瞧的!”

②
那天，我在上課，突然看見教室后排同桌的一男一女搞起了小動作。我不動聲色地走下講臺，快步走到他倆跟前，厲聲吼道：“
干什么?
你們!”
女生慌忙用一只手緊緊捂住了另一只手，男生深深地低下了頭。我氣惱地拽過女生藏掖著的那只手，譏誚地說：“
有什么見不得人的?
給大家展示一下嘛!”
女生的手被我高高地舉起來一——
天!
那手背上居然在流血!
我嚇了一跳，但卻很快鎮(zhèn)靜了自己。我的語氣明顯地緩和了些：“
怎么搞的?”
女生囁嚅著：“
是他，不小心用紙劃的。”“
轟——”
全班同學都被逗笑了，我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經她這彌天大謊一扇，又騰地躥到了天上。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怒火，又問那男生：“
到底是怎么搞的?”
那男生遲疑了片刻，終于鼓足勇氣直視著我的眼睛說：“
我從課桌抽屜里拿出一張紙，不小心蹭著了她的手，結果………”“
好，好，回答得太好了!”
我用氣得變了調的聲音說：“
一張紙能干出刀子的活，照你們的說法，一根粉筆就能當槍使，一個黑板擦就可以成為航空母艦!——
請你們出去，我教不了你們這些大師級的人物!”

③
女生哭了。男生指天畫地地發(fā)誓說他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，“
不信，我……
我做給你們看!”
眾目睽睽之下，他當真拿來一張紙，用它的一個邊狠狠地去劃自己的手背。面對這異常荒唐的舉動，同學們都抑制不住，前仰后合地大笑起來。那男生急得汗都下來了，但手背上卻連道白印兒都沒有劃出來，那張無辜的紙卻眼看就要支離破碎了。我不失時機地教訓他們道：“
我最討厭的就是說謊。不管你們在下面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，都不能用謊言來搪塞我。以后……”“
可是，”
半天沒有吭聲的女生突然哽咽著說，“
我的手真是他不小心用紙劃破的呀。”
我眼前一黑，差點暈倒……


④
后來，這事驚動了學校德育處，兩個學生的家長也被請了來，大家齊心協(xié)力幫我戳穿了那兩個人的謊言，又責令他們寫出了書面檢查，這樣，“
紙劃破手”
事件才總算是告一段落。

⑤
再后來，他們畢業(yè)離開了校園。

⑥
再后來的一天，我拈著一張普通的300
字稿紙在辦公桌前想心事。無意聞，我把紙邊順到了唇邊，突然一陣銳痛——
上帝!
我的上唇競被薄薄的紙劃得淌出血來!
我用舌頭舔著那腥成的血水，又用手背去拭，拭著拭著，往事跳到了眼前……
我的心尖敏銳地體察到了被鋒利的紙倏然劃過的痛楚。“
怎么會這樣呢?
怎么會這樣呢?”
我一迭聲地追問著自己，又滿腹狐疑地用紙邊對準了唇，一下下地劃下去劃下去……
多么怪，硬是沒有劃出一丁點傷痕!

⑦
我想，那一定是一個極其刁巧的角度吧?
溫柔的紙張成了殘酷的利刃，把不曾設防的肌膚和心靈劃得鮮血淋漓……

⑧
啊，歲月深處那兩個先于我嘗到一張紙的厲害的少男少女呀，讓我怎樣才能回到昨天，輕輕對你們說一聲“
對不起”


1
．第③
段中“
我眼前一黑，差點暈倒……”
這句話的含義是什么?(2
分)


2
．④⑤⑧
段中加點的詞語“
那兩個人…”“
他們”“
少男少女”
是“
我”
對兩個學生的稱謂，這些稱謂分別體現(xiàn)了“
我”
怎樣的思想情感?(3
分)


3
．閱讀第⑧
段，聯(lián)系全文簡要談談“
一張紙的厲害”
對“
我”
而言，其真正的含義是什么?(3
分)


4
．本文敘事詳略得當，請結合文章內容加以簡要說明。(3
分)


5
．“
我”
寫本文時，已知當?shù)膬蓚�學生蒙受了冤屈與傷害，但為什么行文中仍然使用“
彌天大謊”“
異�；奶�”“
勾當”
等貶義詞語來形容兩個學生的言行?(3
分)


6
．本文采用了人物描寫的方法來刻畫“
我”
的形象，請指出三種，并各舉一個例子。(3
分)


7
．文中蒙受冤屈的兩位學生多后偶然讀到了本文，感慨萬分。假設你是其中的一位，請簡要談談“
你”
的感受(
要求態(tài)度誠懇，不偏激)
。(3
分)


答案：

1.“
我眼前一黑，差點暈倒……”
形象地表現(xiàn)了“
我”
對在事實面前，在“
我”
聲色俱厲的訓斥之下，學生居然還堅持謊言的不解和憤怒。(
大意對即可) (2
分)

2
．“
那兩個人”
這一稱謂，表現(xiàn)了“
我”
對兩個學生的厭惡(
反感、討厭)
；“
他們”
這一稱謂，表現(xiàn)了“
我對兩個學生的冷漠(
冷淡、漠不關心)
；“
少男少女”
這一稱謂，表現(xiàn)了“
我”
在發(fā)現(xiàn)事實真相后深切的悔愧(
內疚、自責)
。(
大意對即可)(3
分)

3
．其真正的含義是：由于“
我”
粗暴對待學生，一張紙的事件導致了“
我”
冤枉學生，極大地傷害了學生的心靈(1
分)
，形成無法彌補的過失，背負上了沉重的精神負擔。(2
分)(
大意對即可)

4
．答題要點：能結合文章內容指出②
～④
段(
冤枉傷害學生的過程)
詳寫(1
分)
，⑤
段⑥
段略寫(
學生畢業(yè)離校、“
我”
發(fā)現(xiàn)真相)(1
分)
，并能說明敘事詳略得當?shù)睦碛?1
分)
即可。

5
．答：使用這些詞語，一方面可以真實地反映“
我”
當?shù)难孕屑八枷肭楦�，突�?ldquo;
我”
當時的粗暴和兩位學生蒙冤受傷之深，一方面也反襯出“
我”
如今的悔悟愧疚之切。(
大意對即可)(3
分)
。

6
．答題示例：語言描寫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?
給大家展示一下嘛!
動作描寫：我氣惱地拽過女生藏掖著的那只手。
心理描寫：溫柔的紙張成了殘酷的利刃，把不曾設防的肌膚和心靈劃得鮮血淋漓……
神態(tài)描寫：我繃緊了臉(
任意指出三種，舉例符合要求即可)(3
分)

7
．答：談感受，可以談學生，可以談老師，可以談學校，可以談家長……
無論談一點或若干點，只要不偏激，能表現(xiàn)出有價值的思考即可得滿分，具體略。(3
分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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