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局臺球 [ 法國 ] 都德 （ 1 ）兩天過去了，戰(zhàn)場的局勢沒有絲毫改變，兩天的艱苦戰(zhàn)斗已使那些久經(jīng)沙場的老兵精疲力盡了，更何況又是背著行軍包站在傾盆大雨中過夜呢。現(xiàn)在，他們 一局臺球
[
法國
]
都德
（
1
）兩天過去了，戰(zhàn)場的局勢沒有絲毫改變，兩天的艱苦戰(zhàn)斗已使那些久經(jīng)沙場的老兵精疲力盡了，更何況又是背著行軍包站在傾盆大雨中過夜呢�，F(xiàn)在，他們在公路旁的水洼里和滲透了雨水的爛泥里，已經(jīng)又熬過三個小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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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戰(zhàn)士們的衣服已經(jīng)濕透了，他們又困又乏，擠在一起相互取暖和支撐著。到處可以看見有人靠在別人的背包上站立而眠。在那些被困倦征服了的人們的面孔上，饑餓和困乏留下了最深的印跡。站在雨爛泥中，沒有火取暖，沒有食物充饑，頭頂是陰沉的天空，四面是敵人的重圍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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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在這艱苦的條件下，他們?nèi)匀粐?yán)陣以待：機(jī)關(guān)槍在隱蔽的地方死死盯著地平線，炮口對著前方的叢林，進(jìn)攻的一切準(zhǔn)備就緒了，為什么不出擊呢？此時此刻，他們還在等什么？原來，他們在等待司令部的命令，可是命令卻遲遲不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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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司令部就設(shè)在前線附近的路易十三的那座漂亮的古堡中。被雨水沖刷過的紅磚從半山腰的灌木叢中閃露出來。那是名副其實的王室宮廷，院中人造池塘的水面像鏡子一樣粼光閃爍，一群白天鵝在水面上嬉戲。在一座巨大的寶塔形的鳥舍下面，孔雀和金色的野雞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，舒展著翅膀，時而對著天空發(fā)出幾聲尖厲的鳴叫。房子主人早已撤離了這里，但這里無論從哪兒也看不出一絲一毫戰(zhàn)爭帶來的荒蕪和毀壞。翠綠的草坪上的花連最小的一朵都沒有受到摧殘，在陽光下綻放著難以言狀的迷人笑臉；灌木矮墻修剪得整整齊齊，林陰小路寧靜幽雅……完全是一派和平景象。然而你根本不會相信，這里卻與戰(zhàn)場只有咫尺之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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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餐廳的窗戶正對著古堡的大門，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張杯盤狼藉的餐桌。弄皺的桌布上面堆放著一些開著的酒瓶和幾只黯然無光的玻璃杯，告訴看到這一切的人宴會剛剛結(jié)束�？腿穗m已散去，但從旁邊的房間里，還不時傳來高聲談話和陣陣大笑聲，時而還有臺球碌碌的滾動聲和碰杯聲。元帥在悠閑地打一局臺球——這便是部隊待命的原因。元帥一打上臺球，天塌下來他都不管，現(xiàn)在不可能有任何事情阻止他打完這局臺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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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元帥是一名偉大的軍人，惟一的一點不足就是他把打臺球視為與生命一樣重要。他穿著一身整齊的軍服，胸前佩戴著各種勛章，那嚴(yán)肅而認(rèn)真的樣子就像親臨戰(zhàn)場一樣。美酒佳肴催得他賭興沖天，他兩眼冒火，面頰漲紅。他的副官們眾星捧月似的圍著他獻(xiàn)殷勤，欽佩地贊嘆元帥打的每一個球，記下每一次得分更是他們爭先恐后獻(xiàn)殷勤的好機(jī)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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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與元帥對陣的是參謀部中的一個輕中尉，黑黑的頭發(fā)，小小的個子，戴著一副輕巧精致的花邊手套。他是一個卓越的臺球手，他可以擊敗世界上所有的元帥�？墒撬�很了解自己上司的脾氣，他正在使出全部精力和技藝打好這一局臺球，他的智慧告訴他即使不贏，也不能輸?shù)锰�痛快�?br />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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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精彩的臺球比賽還在緊張而愉快的氣氛中進(jìn)行著，滿臺的球滾動著、碰撞著，打過去彈回來，越打越有趣。突然，①外面天空掠過一道閃光，傳來了大炮聲。隆隆的炮聲震得窗戶搖晃，這著實讓人吃了一驚，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安地你瞧瞧我，我瞧瞧你。只有元帥沒什么反應(yīng)，就仿佛他什么也沒有聽見，什么也沒有看到似的。他正專心地考慮如何打好下一桿球。他要拿出他的絕招奠定勝利的基礎(chǔ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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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②外面又是一道閃光，炮聲越來越近，越來越密集了。副官們不由地走到窗口觀望：普魯士開始進(jìn)攻了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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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“別管它。”元帥熟練地用白堊粉擦著球棒說，“上尉，該你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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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參謀部里的人都把敬佩的目光投給了元帥。他們的元帥在戰(zhàn)斗的時刻尚能保持如此沉著冷靜，全神貫注地打臺球。③槍炮聲更加密集了，與山谷的回響完美地交融在一起。一團(tuán)鑲著黑邊的紅色煙云在草坪那邊騰空而起，后花園起火了。受驚的孔雀和野雞在鳥舍中失聲尖叫著，火藥味使馬廄里的阿拉伯馬惶恐不安，亂踢亂跳。司令部開始有點騷動了。告急接踵而至，傳令兵們騎馬飛奔而來，他們要找元帥匯報緊急軍情，卻到處找不到元帥。元帥仍然無動于衷。一局臺球一旦開始，沒什么——世界上沒什么能阻止他打完這局球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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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“該你了，上尉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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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此時，上尉有些驚慌，竟然忘記了自己是在同元帥打臺球。他連打了兩個好球，險些贏了元帥。元帥急了，顯得有些憤怒和驚慌。正在這時，一個滿身是泥的副官騎著一匹全速飛跑的戰(zhàn)馬躍入院中，推開衛(wèi)兵，一躍跳到石階上，喊道：“元帥！元帥！”元帥面帶慍色，漲紅了臉，出現(xiàn)在窗口時，仍然手握球棒，神情自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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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誰呀？什么事？衛(wèi)兵哪去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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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“可是，元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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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“好了，好了，等一會兒，真搗亂，讓他在外面等我的命令！”窗子砰地關(guān)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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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是��！那些可憐的士兵在泥水中堅守他們的陣地，正在等待他的命令，風(fēng)雨卷著槍彈襲擊著他們。然而，山上的臺球室里卻仍在激烈地打臺球，也像戰(zhàn)斗一樣。元帥又占了上風(fēng)，小個子上尉也在竭盡全力與之周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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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——十七分，十八分，十九分，沒時間記分了。戰(zhàn)斗的聲音越來越近，元帥還差一分就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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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花園中的棚架已經(jīng)坍塌，一顆炮彈在池塘中爆炸了，如鏡的水面一片通紅。一只驚恐萬狀的天鵝在血色的漩渦中打轉(zhuǎn)，拼命地亂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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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這時元帥打完了最后一棒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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）接下來是一片沉寂。只有雨聲和山腳下傳來的模糊的轆轆音，以及在那泥濘的路上像奔跑的羊群一樣隱約可聞的腳步聲。（有刪改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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