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是優(yōu)美的圓
吳 霜
從此后，每年的春天對我來說都非同一般，因為那和我摯愛的父親母親的完美生命相關(guān)。
春天又降臨了，是一場濕漉漉的雨滴帶來了春天的氣息。春天是一個令人鼓舞的季節(jié)，象征了年輕、向上，象征生命的更新?lián)Q代。這或許就是父親母親選擇初春時節(jié)離去的原因。

六年前，母親在四月的時候飛向天堂。五年后同一時節(jié)，父親也追隨母親而去。在他們離開這世界之前，作為女兒，我一直廝守在他們身邊。無論父親抑或母親，他們的臉上始終充溢著一種微笑，眼神里始終有的是對生活的感激。

父母親一直都是熱愛生活的人，這種熱愛充溢著不離不棄、生死相依的壯麗色彩。母親新鳳霞臨終時七十二歲，膚色白皙、聲調(diào)柔美，在她做客的常州賓館里為熱愛她的觀眾作畫，她畫了那么多大幅整張的壽桃、牡丹，人家滿意，她也欣然。即便是后來患有老年癡呆的父親，盡管失語，卻一直目光炯炯，見到每個來看望他的人，都高興地點頭、拱手致意。父親吳祖光八十六歲告別生命，去世前幾天我為他做壽，推著輪椅走在石子路上，我看見他面色紅潤，指著一個從身邊跑過去的孩子，不斷地笑著向我示意，他是在說：看，這孩子跑得多好，玩得多好！在壽宴上，除了父親，滿桌都是晚輩，大家歡笑著向他賀壽。父親手舉一杯紅酒，開心地笑，然后一點點地抿，那是一瓶十年以上的干紅，遵從醫(yī)囑，父親晚年常喝的一種酒。
過去，我從來不懂，有一天，生活會給你帶來如此的缺失感，每天生活在身邊的父母親會突然間就永遠(yuǎn)地不見了，一種你生活在其中的熟悉了幾十年的氛圍剎那間消失了，無影無蹤，再也不能復(fù)還。
生老病死，人之常情。只是，我們這個充滿記憶的生命種群，在一個生命結(jié)束的時候，經(jīng)常不愿接受現(xiàn)實而已。

然而，這卻給我的感官帶來了一種奇妙的現(xiàn)象，那就是活動的物體離開以后從靜止的存在中上升出來的一種美感。因此母親用過的拐杖，父親常坐過的書桌，母親的大批手稿，父親和母親合作的書畫作品，甚至父親從樓下那個叫“明珠”的小商場里買來的小掃把和小簸箕都奇跡般地生出一種靜止的美。這些物件使我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活躍，往事清晰如洗，活靈活現(xiàn)。無形的生命游移在靜止的物體之間，只能感悟卻不可觸摸。我心里納悶，怎么會有這種現(xiàn)象？這種現(xiàn)象又怎么會這樣美？
父母親離開的時候，春風(fēng)吹散了浮土，天空展現(xiàn)出清麗的深藍(lán)色，樹枝的頂端泛起青綠，干了一冬的土地變得潮濕……沉睡的世界開始復(fù)蘇，到處充滿一種勃勃的朝氣。

因此，父親和母親的離去沒有讓人感到撕心裂肺的悲傷。生命的完美是這樣被凸顯出來的，生時給人帶來美感，死時還是如此。就像一幅美侖美奐的圖畫，濃墨淡彩，從始至終，每個線條都玲瓏，每抹顏色都精致。
死亡怎么會有這樣的作用？美麗得震顫了人的心靈。
美麗發(fā)生在父母親死亡來臨以后。用什么樣的語言、什么樣的詞匯來描述這種感覺，一直是我在夢中都試圖解答的題目。

生命應(yīng)該用一個優(yōu)美的圓來表示，起點和終點在最后關(guān)頭完美相接，生命的圖畫才完整。你知道，一個人是無法設(shè)計自己的死亡的。即便可以，也只能在宗教故事中，在小說電影中體現(xiàn)�？墒沁@一次，是我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親身感受到的，雖然無可解釋卻無法拒絕。

所以說，完美的生命包括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，那就是??死亡。從此后，每年的春天對我來說都非同一般，因為那和我摯愛的父親母親的完美生命相關(guān)。于是，春天又一次地變成了懷念。沒有憂傷，只有無比的依戀。
16．作者抓住了哪幾個細(xì)節(jié)來刻畫父親對生活的熱愛？請分點概述。（4分）
17．結(jié)合全文，簡要分析作者為什么在開頭兩個自然段里緊扣“春天”來寫？（5分）
18．面對父母親的離去，作者為什么說“生命是優(yōu)美的圓”？請結(jié)合全文簡要分析。（6分）
參考答案：
16．①癡呆父親一直目光炯炯；②向看望自己的人高興點頭致意；③輪椅上的父親看著跑過的孩子笑著向我示意；④壽宴上開心抿著紅酒。（每點1分，共4分）
17．①父母親是在初春時節(jié)離去的；（2分）②春天令人鼓舞而充滿朝氣，父母親在此時離去顯得完美，凸顯“生命是個優(yōu)美的圓”這一主題；（2分）③首尾照應(yīng)，結(jié)構(gòu)嚴(yán)謹(jǐn)。（1分）

18．①父母生命的起點和終點在最后關(guān)頭完美相接，應(yīng)該用一個優(yōu)美的圓來表示。②父母生時熱愛生活，給人帶來美感；離去時選擇了一個美麗而又充滿朝氣的春天。③從父母的遺物中升華出一種靜止的美。（每點2分，共6分）《生命是優(yōu)美的圓》閱讀答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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