鼓手的遭遇 【波蘭】姆羅熱克 我愛我的鼓。我用一根寬帶子系著鼓，掛在我的脖子上。我的手指已把鼓槌磨得錚亮。我常常背著這面鼓走，不停地發(fā)出急促的咚咚聲。因為我的手已不 鼓手的遭遇

【波蘭】姆羅熱克
我愛我的鼓。我用一根寬帶子系著鼓，掛在我的脖子上。我的手指已把鼓槌磨得錚亮。我常常背著這面鼓走，不停地發(fā)出急促的咚咚聲。因為我的手已不屬于我自己，而是屬于這面鼓的了。一旦這面鼓沉默下來，我就會覺得渾身難受。
一天傍晚，正當我精神抖擻地敲打著這面鼓的時候，一位將軍走到我面前。他衣著不整，上身穿件短上衣，沒有扣扣子，袒胸露懷，下身穿的是一條襯褲。他跟我打了個招呼，干咳了一聲，接著便贊揚起政府和國家來，最后他似乎是漫不經(jīng)心地說：

“您總是這樣不停地敲鼓嗎?
”

“是的!
”我高聲回答，同時敲得更有勁了。“為國爭光!
”　　
“說得對，很對。”他點點頭表示贊同，但顯得有些憂心忡忡。
“您還要這樣長時間地敲下去嗎?
”　　
“是的，將軍同志，只要我還有力氣!
”我興奮地回答�！　�
①“噢，好小伙子!
”將軍夸獎我說，同時伸手撓了撓頭�！　�
“你能這樣敲多久呢?
”　　
“一直敲到死!
”我自豪地大聲說�！　�
“嗯，嗯……”將軍感到驚詫，他沉默了片刻，思索著什么，隨后又轉(zhuǎn)了話題�！　�
“已經(jīng)很晚了。”他說�！　�
“晚只是對敵人而言，決不是對我們。”我大聲叫嚷說，“明天屬于我們!
”　　
“說得很好，很好。”將軍表示同意，但有點惱火，“我指的是時間已經(jīng)很晚了。”　　
“戰(zhàn)斗的時刻已經(jīng)來到!
我們的戰(zhàn)鼓將不停地發(fā)出雷鳴般的響聲，將軍，您可以信賴您的鼓手!
”我懷著一名真正的鼓手的高尚的激情，振臂高呼起來。
“我們的軍隊可以因為您而感到驕傲。”將軍有點兒酸溜溜地說。他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，因為夜幕已經(jīng)降臨到宿營地上�！　�
“是的，我們的軍隊會感到驕傲。我們不會停滯不前，因為我們要進軍，夜以繼日地進軍。但我們每前進一步……”　　
“我們每前進一步，都伴隨著不停的勝利鼓聲！”我脫口而出，一邊擊著鼓。　　
“喔，這，這，”將軍囁嚅地說，“是的，確實是這樣。”說完，他朝自己的帳篷走去。我獨自一人留了下來。但是，孤獨更增強了我作為一名鼓手的自我犧牲精神和責任感。“將軍，你走了。”我心想，“但是你知道，你忠誠的鼓手還在警戒著。你的額上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一道道犁溝似的皺紋，你還在全神貫注地考慮戰(zhàn)略部署。你和我，我們兩人將一起迎接曙光。我將以你和我個人的名義，用鼓聲宣告它的來臨。”這種對將軍的愛戴之情，這種為事業(yè)而獻身的精神充溢了我的心靈，我竭盡全力把鼓點敲得更急，更響。②夜已深沉，我用青春的全部熱情，懷著一個偉大的理想，獻身于我的光榮勞動，只是在鼓錘擊鼓間歇的時刻，我才聽見從將軍的防水帆布帳篷里傳來的彈簧墊的哧溜聲。有人仿佛在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，不能成眠。后來，在將近午夜的時候，在帳篷前面，隱約出現(xiàn)了一個白色身影，這就是身穿睡衣的將軍。他的聲音有點嘶啞�！　�
“所以，您是說，這個……您的鼓還要繼續(xù)擊下去，是嗎?
”他說。在這夜靜更深的時候，他還到我這兒來，真是使我感動，他真正是戰(zhàn)士的慈父啊!
　　
“是的，將軍!
只要我一息尚存，我就要擊鼓，我的天職和我們?yōu)橹畩^斗的事業(yè)要求我這樣做，我保證戰(zhàn)鼓長鳴!
”　　
將軍咬了咬牙。我以為，這是因為他感到冷的緣故。后來，他甕聲甕氣地說：“好，很好。”說完就走了�！　�
很快，我就被捕了。執(zhí)行這項命令的巡邏隊一聲不吭地包圍了我，從我的脖子上摘去了戰(zhàn)鼓，從我精疲力竭，冰冷的手中奪走了鼓槌。谷地里一片寂靜。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告訴我，逮捕我是執(zhí)行將軍的命令，罪名是暴露目標，暴露目標!
　　
此刻，天色已開始發(fā)亮。迎接黎明的只是一陣陣響亮的鼾聲，當我們走過將軍的帳篷時，我清楚地聽見了這鼾聲。
(
選文有刪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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