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《致華茲華斯》
謳歌自然的詩人,你曾經(jīng)揮著淚,看到事物過去了,就永不復(fù)返:童年、青春、友情和初戀的光輝,都像美夢般消逝,使你愴然。這些我也領(lǐng)略。但有一種損失,你雖然明白,卻只有我感到惋惜:你像一顆孤星,它的光芒照耀過一只小船,在冬夜的浪濤里;你也曾像一座石徹的避難所,在盲目紛爭的人海之中屹立;在光榮的困苦中,你曾經(jīng)吟唱,把你的歌獻(xiàn)給真理與只有之神——現(xiàn)在你拋棄了這些,我為你哀傷,前后相比,竟自判若二人。
2、《詩章》
去吧!月下的荒野是如此幽暗,流云已吞沒了黃昏最后的余暉:去吧!晚風(fēng)很快地要把夜霧聚斂,天庭的銀光就要被午夜所遮黑。別停留!時光逝了!一切都在喊:去吧!別以臨別的淚惹戀人悲苦;她冷固而呆癡的眼不敢求你戀棧,職責(zé)和疏懶都要你復(fù)歸于孤獨(dú)。去吧,去吧!去到你幽寂的家鄉(xiāng),把痛苦的淚灑在你凄涼的爐邊,你可以望著暗影似陰魂游蕩,把憂郁和喜悅編織在自己心間。你的頭上會飄飛著殘秋樹木的落葉,春日的花和露會在你腳邊閃爍:不是你的心,就是現(xiàn)世,必須變冷和寂滅,那么,午夜和晨光、你和恬靜才能匯合。午夜的愁云也有輪到它的寧息:或者風(fēng)吹得倦了,或者中天一輪明月,狂暴而不息的海洋總會停下瞬息;凡是運(yùn)動、辛勞、或悲傷的,必到時安歇。而你將安歇在墓中——但在此刻,當(dāng)幻景還使你迷于那宅舍、亭園和荒野,哎,你的記憶、悔恨和深思怎能擺脫那嫵媚一笑的光彩,兩人會談的音樂?
3、《致——》
音樂,當(dāng)裊裊的余音消滅之時,還在記憶之中震蕩——花香,當(dāng)芬芳的紫羅蘭凋謝時,還在心魂之中珍藏。玫瑰花,當(dāng)她的花時盡了,用落紅為她的所愛鋪成錦床;對你的思念也如此,待你遠(yuǎn)行了,愛情就枕著思念進(jìn)入夢鄉(xiāng)。
4、《給瑪麗》
哦,親愛的瑪麗,你能在這里多好,你,和你那明亮開朗的棕色的眼睛,你那甜美的話語,似小鳥,向常春藤陰里寂寞憂郁的伴侶。傾吐愛情時的囀鳴,那天地間最甜最美的聲音!還有你的秀額……更勝過這蔚藍(lán)色意大利的天穹。親愛的的瑪麗,快來到我的身旁,我失去了健康,當(dāng)你遠(yuǎn)在他鄉(xiāng);你對于我,親愛的,就像黃昏對于西方的星辰,就像日落對于圓滿的月亮。哦,親愛的瑪麗,但愿你在這里,古堡的回聲也輕聲低語:“在這里!”
5、《愛情的玫瑰》
之一
希望,奔騰在年青的心里,經(jīng)不起歲月的折磨!愛情的玫瑰長著密密的刺,它欣欣吐苞的處所,總是春寒料峭。少年說:“這些紫花兒屬于我,”但花兒才怒放就枯槁。
之二
贈給幻想的禮物多么珍貴,可是才授與就被索還,芬芳的是那天國的玫瑰,然而竟移植到地面,它欣欣地開放,但地上的奴隸將花瓣揉碎,它才盛開,霎時就凋亡。
之三
歲月摧毀不了愛情,但薄情寡義會使愛之花遭殃,即使它正在幻想的綠蔭中怒放,也會突然凋謝,使你猝不及防。歲月摧毀不了愛情,但薄情寡義卻會把愛情摧殘,會毀壞它閃爍著朱紅光芒的神龕。
6、《愛底哲學(xué)》
泉水總是向河水匯流,河水又匯入海中,天宇的輕風(fēng)永遠(yuǎn)融有一種甜蜜的感情;世上哪有什么孤零零?萬物由于自然律都必融匯于一種精神。何以你我卻獨(dú)異?你看高山在吻著碧空,波浪也相互擁抱;你曾見花兒彼此不容:姊妹把弟兄輕蔑?陽光緊緊地?fù)肀Т蟮兀?br>月光在吻著海波:但這些接吻又有何益,要是你不肯吻我?
7、《給索菲亞》
你多美,陸地和海洋的女仙也很少象你這般美麗;有如適合的衣著,隨身聯(lián)翩,這是你那輕柔的肢體:隨著生命在里面的跳躍,你的肢體總在移動和閃耀。
你那深邃的眼睛是一對星閃著火焰,柔情而晶瑩,會把最智慧的都看得發(fā)瘋;那煽動火的風(fēng)是由歡欣而生的思想,象海上的氣流,它以你蕩漾的心作為枕頭。
要是被你的眼所描繪的臉只要聽到你急遽的琴聲;那么,別奇怪吧:每當(dāng)你講到癡心人的時候,我最為心跳。
之四
象是由旋風(fēng)所喚醒的海濤,象是晨風(fēng)吹拂下的露珠,象是小鳥聽到雷聲的警告,象是被震撼而無言的生物感到了不見的精靈,我的心呵正似這一切,當(dāng)你的心臨近。
8、《世間的流浪者》
告訴我,星星,你的光明之翼在你的火焰的飛行中高舉,要在黑夜的哪個巖洞里你才折起翅膀?告訴我,月亮,你蒼白而疲弱,在天庭的路途上流離飄泊,你要在日或夜的哪個處所才能得到安詳?疲倦的風(fēng)呵,你飄流無定,象是被世界驅(qū)逐的客人,你可還有秘密的巢穴容身在樹或波濤上?
9、《你匆匆進(jìn)了墳?zāi)埂?/p>
你匆匆進(jìn)了墳?zāi)!要把什么尋找?br>以你不息的意志,活躍的思想,和為塵世役使的無目的的頭腦?呵,你那熱情的心,對蒼白的希望所假扮的一切美景,如此急跳!還有你那好奇的精神,枉然猜想生命是從哪兒來?要到哪兒去?你要知道人所不知道的信息——唉,你究竟何所向往,如此匆匆走過了生之蔥綠可愛的途程,避開歡樂,也避開悲傷,只一意在幽暗的死之洞穴里尋求安身?心呵,頭腦和思想!是什么東西你們期望在那地下的墓穴承繼?
10、《無!
今天還微笑的花朵明天就會枯萎;我們愿留貯的一切誘一誘人就飛。什么是這世上的歡樂?它是嘲笑黑夜的閃電,雖明亮,卻短暫。
唉,美德!它多么脆弱!友情多不易看見!愛情售賣可憐的幸福,你得拿絕望交換!但我們?nèi)耘f得活下去,盡管失去了這些喜悅,以及“我們的”一切。
趁天空還明媚,蔚藍(lán),趁著花朵鮮艷,趁眼睛看來一切美好,還沒臨到夜晚:呵,趁現(xiàn)在時流還平靜,作你的夢吧——且憩息,等醒來再哭泣。
11、《時間》
幽深的海呵!年代是你的浪波;時間底海呵,充滿深沉的悲傷,你被眼淚的鹽水弄得多咸澀!你的波流浩蕩無邊,在你的水上潮汐交替,那就是人生的界限!你已倦于撲食,但仍在咆哮無饜,把破碎的船吐在無情的岸沿;你在平靜時險(xiǎn)詐,風(fēng)濤起時可怕,呵,誰敢航行一只小船,在你幽深難測的洋面。
11、《哀歌》
哦,世界!哦,時間!哦,生命!我登上你們的最后一層,不禁為我曾立足的地方顫抖;你們幾時能再光華鼎盛?噢,永不再有,——永不再有!從白天和黑夜的胸懷一種喜悅已飛往天外;初春、盛夏和嚴(yán)冬給我的心頭堆滿了悲哀,但是那歡快,噢,永不再有,——永不再有!
12、《致愛爾蘭》
你記著,艾林!在你忍辱的海島夏日也曾經(jīng)在一片綠夜上微笑,風(fēng)在搖擺著谷田,同時掠過了你海上的急旋而起伏的海濤!你是一棵樹,將豐盛、和平與美隱蔽過大西洋的親昵的海水,而如今,花已雕殘,那投過濃蔭的樹葉也已枯干;只見冰冷的手在摘它的枯果,那寒氣直使樹根也為之萎縮。
艾林呵,我可以站在你的海邊,計(jì)算那涌來的不斷沖擊在沙灘上的浪濤,每一波就象是“時間”巨人手執(zhí)的一只斧子,不斷破開“永恒”底界限;行進(jìn)吧,巨人,繼續(xù)征服;永遠(yuǎn)寂寞地行進(jìn)!在你無聲的步履下多少邦國覆沒了,那幾千年來不畏風(fēng)霜和雷電的金字塔,也已在你的殘?zhí)は禄癁樘摕o。還有那君王,唯有他獨(dú)自輝煌,也不過是冬季活一天的苔蘚,你輕輕一步就使他化為塵土。你真是所向無敵呵,時間;一切對你讓步,除了“堅(jiān)定為善的意志”——那心靈神圣的同情:只有它始于你之前,又存在于你之后。
13、《致歌唱的康斯坦蒂》
像這般失落,像這般沉淪、消失,也許真是死亡?康斯坦蒂。請你轉(zhuǎn)身!在你烏黑的眼中,確有光一般的力量,即使你發(fā)出來的聲音在你唇際燃燒,卻也歸于沉寂;然而它像香氣,居于你的頭發(fā)、你的呼吸,并像火焰一般從你的觸擊中騰起。即使當(dāng)我寫詩,我燃燒的雙頰也都潤濕,哎,撕碎的心能夠滴血,但不會失去記憶。
一個無聲無息的畏懼,像看不見的迅變。卻在年輕的睡眠中能夠感知,狂野、甜蜜、說不出的奇異,你現(xiàn)在以迅疾的升調(diào)呼吸。你那令人心醉的旋律,似乎能夠撕裂天頂,在我的肩頭,翅膀已經(jīng)生成,去追隨它那莊嚴(yán)的歷程,飛至有盈有虧的月亮的后面,飛至大自然最遠(yuǎn)星球的極限,直到世界最幽暗的墻壁也全然消亡。
她的聲音盤旋于我的心靈—一以溫柔、催眠的翅膀投下影子,那雪白指尖里的活力和血液把魅力施給了弦樂器。我神智迷狂,我呼吸急促——血液在我體內(nèi)靜心傾聽;擁擠的陰影,又快又密,落至我感情洋溢的眼睛;我的心像火焰一般顫栗,像展露,在陽光中消失,我治化于令人消魂的狂喜。
康斯坦蒂,沒有你,我就沒有生命。當(dāng)你的歌聲傾瀉,像地球上的空氣,以悅耳的音調(diào)充滿了一切物體。——現(xiàn)在你的聲音是迅疾的狂風(fēng)暴雨,我仿佛處于升騰的恍惚,安然掠過海波和巖石,欣喜若狂,像早晨的一朵浮云。當(dāng)?shù)褂持浅降乃嫦萦诔良拧?br>西面的群島漫溢著夏夜的氣息,它久久遠(yuǎn)留,帶著鮮花的芳香,讓我的心靈懸浮于妖嬈的飛翔。
14、《啊,假若有輛白云小車屬于我》
啊,假若有輛白云小車屬于我!當(dāng)月亮在大海的上方披散著一縷縷晶瑩發(fā)亮的白色綠發(fā),真希望狂風(fēng)能為我織就云車。啊,假若有輛白云小車屬于我,我就乘風(fēng)破浪,揚(yáng)帆啟航,奔向崇山峻嶺和多石的湖泊……
15、《為《塔索》而作的歌》
我愛過——哈!我們的生活就是愛情;但是,當(dāng)我們停止了呼吸和運(yùn)動,我的確認(rèn)為愛情也隨即告終。我那時不像現(xiàn)在這樣,總的是淵博的學(xué)問、光輝的思想,想著人類曾經(jīng)想過的一切問題、以及自然展露的全部事實(shí)……可我仍在戀愛,仍在思索,然而奇怪,我的心能夠暢飲如此失望的藥物,并且戀愛,生存……如果我思索,我的思路極為迅疾,我將過去與現(xiàn)在混為一體,想到的是一件丑于一件的事實(shí)。有時候,我看到眼前飛翔著一個銀色精靈的形體,啊,萊奧諾拉,它像你一般,于是我坐著……將它凝視,直至它從窗戶的格柵消逝,并且發(fā)出一聲哀鳴,猶如一棵小草在溪邊的嘆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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