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是爸爸最得意的作品

周國平

(
一)

四月的一個夜晚，你來了,
把父親的稱號和最溫柔的愛心贈給了我。

在那個決定命運的時辰，我沿著醫(yī)院的走廊不安地徘徊。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，一個小護士蹦出來，又一溜煙消失在育嬰室的門后。她懷抱著的那個裹著紗布的嬰兒就是你。

“女兒�！彼�公事公辦地喊了一聲。

“我的女兒!
”我心中響起千萬重歡樂的回聲。

．

你有一頭濃密的黑發(fā)，睜一只眼，閉一只眼，睜著的那只眼睛炯炯有神。

．

當我從擔架上抱起媽媽血污的軀體時，當媽媽被手術后的創(chuàng)痛折磨得日夜呻吟時，我們沒有后悔。因為，我的女兒，媽媽的受難是有報償?shù)�，這報償就是你的存在。

(
二)

你是從媽媽敞開的腹壁一下子進入這個陌生的世界的。

媽媽躺在手術臺上，沒有見到你。護士把你抱走后，媽媽才想起，懊惱地嚷道：“怎么不給我看看啊!
”

不過，媽媽聽見了你的第一聲啼哭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

媽媽一次次向我模仿這哭聲，評論道：“聲音真嬌嫩，真好聽，一點兒也沒有悲傷的含義。媽媽評論得對：生命的第一聲啼哭是不雜一絲悲傷的。因為生命由之而來的那個世界里不存在悲傷，悲傷是我們這個世界的產(chǎn)物。

(
三)

你的搖籃放在爸爸的書房里，你成了這間大屋子的主人。從此爸爸不讀書，只讀你。

你是爸爸媽媽合寫的一本奇妙的書。在你問世前，無論爸爸媽媽怎么想象，也想象不出你的模樣。現(xiàn)在你展現(xiàn)在我們面前，是那么完美，仿佛不能改動一字。

我整天坐在搖籃邊，怔怔地看你，百看不厭
。你的小臉蛋白白凈 凈的，透著一股靈氣。有時候，片刻之間，你的臉上會閃過千百種表情：微笑，冷笑，橫眉蔑視，皺眉厭煩，眼睛彎成月牙形的嬌媚……不過，多數(shù)時候，你出奇地恬靜，那時你最美。入睡時，你的兩條小胳膊平舉在腦袋兩側(cè)，臉上的神態(tài)安詳?shù)媒�乎佛相。醒時，你靜靜地睜著一雙烏黑澄澈的大眼睛，久久凝視空中某處，不知在想什么。那目光成熟而超然。真令人感到神秘�？茨氵@么可愛，我常常忍不住要抱起你來，和你說話。那時候，你會盯著我看，眼中閃現(xiàn)兩朵仿佛會意的小火花，嘴角微微一動似乎在應答。你是爸爸最得意的作品，我讀你讀得入迷。

[
注]
：本文節(jié)選自《妞妞，一個父親的札記》。“妞妞出生后，不久就被診斷患有絕癥，帶著這絕癥極可愛也極可憐地度過了短促的一生�！薄舵ゆぁ愤@部書是作家在女兒一歲半死后用沉痛的筆墨寫的。其中記下了這期間他和妻子在死亡陰影籠罩下，與女兒生活的點點滴滴，以及他們在搖籃兼墓畔的思考。


1.
從第三部分看，女兒讓爸爸既“得意”又“入迷”的原因有哪些？（4
分）



2.
根據(jù)語境，寫出你對劃線句的理解。（4
分）

（1
）你來了，把父親的稱號和最溫柔的愛心贈給了我。

（2
）我整天坐在搖籃邊，怔怔地看你，百看不厭。



3.
本文為什么使用第二人稱來敘述？（4
分）



4.
作者的女兒在一歲半時因絕癥而夭折，美麗的生命過早凋零了，心碎總是難免的。請你用真誠、得體的語言勸慰一下這位父親，并工整地書寫在下面的方格內(nèi)。（50
字左右）（4
分）





答案：

1
．①漂亮而富有靈氣

②表情豐富多變

③安詳恬靜

④有成熟而超然的神秘之美

⑤女兒似乎能會父親之意

2
．⑴女兒出生，“我”升格為爸爸；女兒出生，使“我”有了最溫柔的愛心

⑵神態(tài)描寫，寫出了父親喜愛女兒的程度至深。

3
．使用第二人稱，抒情味更濃，好像女兒還活著。有一種失落感，深藏失女之痛。使用第二人稱，能體現(xiàn)一種親切感、親密感，好像面對面，蘊含對女兒的喜愛。

4
、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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