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魂 金宏達 ① 常常，我躑躅于住所外面的街頭，許久許久，仿佛是有為而為，這為，想來便是覓求街魂。 ② 記得上世紀六十代初，我剛到北京城，有一天，秋高而藍，去北大訪友 街魂
金宏達
①
常常，我躑躅于住所外面的街頭，許久許久，仿佛是有為而為，這為，想來便是覓求街魂。
②
記得上世紀六十代初，我剛到北京城，有一天，秋高而藍，去北大訪友，乘332
路率，車過學(xué)院路，望見窗外，一排峻拔筆立的白楊樹，直聳晴空，林蔭帶很寬，里面還長著一些其它的樹，北航、地院、北醫(yī)、鋼院，一所所高校，就像隱在林子深處。鬼使神差般地，我竟提前下了車，在那里漫步了一段。只見凋黃的葉片，隨微風(fēng)飄落到地面，空氣中似確有一種名之為“
秋氣”
的成分，爽且近寒，我的腦中忽地跳出“
悲哉，秋之為氣也”
的句子，不由得生出莫名的悵惘之感，久久驅(qū)之不去。多少，我都忘不了這一刻，也有幾回，同一季節(jié)，又中魅似地徜徉于斯地，試圖拾起這種感覺。后來，我就想，窈窈冥冥，流于無形，忽有所觸，易于興起一點人文情思者，那大概就是所謂的街魂罷。
③
曾經(jīng)，我離開北京一段時間，有個冬天的夜晚，從外地回來，乘電車經(jīng)過景山東街，街道黑魃魑的，門墻、屋宇、樹木影影綽綽，像是歷史劇的一道巨幅布景。街上少有行人，車到站了，一個眸子黑亮的姑娘，戴上大口罩，系緊棉大衣的紐扣，攙扶一個老婦人，向車門口移動，前面正有一盲者，在摸索著緩緩下車，姑娘便靜靜地等，大家都靜靜地等，仿佛舉行一個儀式，有一種亂世中泰然自若的氣度。直到盲者落了地，母女倆方下車，而后，朝旁邊一條胡同慢步走去，我目送他們相互偎依的背影，忽然心中又起一種觸動，覺得在這個天寒欲雪的時刻，周遭升起一種溫暖，如層層漣漪漾開。
④
我現(xiàn)在所住的地方，是原先京郊大屯鄉(xiāng)的一塊田地，或許種過麥粟，或許種過菜蔬，也無需查考了，像有一根魔杖指點，不知不覺間，這里便躍現(xiàn)出一片街區(qū)。此類地方，在北京，在其它地方，都有。幾乎不經(jīng)什么陣痛，城市化的母腹，便產(chǎn)下了許多這樣的嬰孩。它們?nèi)諠u長大，道路修訖，樓宇林立，車流奔涌，人群云集。
⑤
然而，居于此地多，也許是歲的關(guān)系吧，不能不悲哀地感到，我的感覺是如此鈍化了，其明證之一，便是再也很難邂逅所謂的街魂。
⑥
街魂或許還是有的吧，不過，這種事，難道可以去問把車停上人行道，拔掉鑰匙，即匆匆離去的人嗎？還是可以去問頭發(fā)染著各種奇異色彩，正在店前集體做操的美發(fā)店員工？抑或是穿著筆挺西服，株守在如家酒店門口，兜售所稱“
開完會帶不走了”
的茶葉的賣家？曾經(jīng)有一次，我差一點問了，那是看見有一位僧人打扮的中人，笑吟吟地迎面走來，停下，合十胸前，隨即從肩背的布袋中拿出一個小紅包來，說道：“
這是我寺高僧開過光的，你要嗎？”
我從怔忡中回過神來，搖搖頭，眼睛卻不離開他的那身打扮，我想問：“
你念經(jīng)禮佛的出家人，可知道街魂嗎？”
話未出口，只見他不愿耽誤時間，也毫無沮喪之色，依舊笑吟吟地離去了。
⑦
由此我對于街魂的拾得，幾近悲觀。
⑧
我也曾深劉反省自己對城市化的過度、對物質(zhì)文明的高企是否存有幾許反感，是否在用街魂失落的命題涂抹出某種現(xiàn)實批判的色彩，也告誡自己更不可以先到者的身份，拒絕潮水般后來者涌入這個城市，以求保持城市環(huán)境的安詳與溫馨，但是，我還是執(zhí)著地想，悠悠街魂與其它可以無關(guān)，它只是人們居住的局部之地不可或缺的東西。
⑨
前不久，因為要迎接一個什么檢查評比，街面上的一些經(jīng)營飲食的小商鋪均被告知要停業(yè)，街角上的賣菜的，還有修自行車的，也都在“
回避”
之列。修自行車的那個老漢我認識，他大概應(yīng)屬于此地已經(jīng)很少的原住民，早先務(wù)農(nóng)，后來又進過工廠，退休后，就在這里擺一個自行車修理攤，為人很爽氣，有幾次都怒替我看了看自訴的毛病所在，告訴我不必換件，不要多花錢，不像有些店家搞“
補鍋法”
，千方百計釣顧客的錢。他的打氣筒也是隨地放，用后付錢可，不付錢亦可。無活兒時，他就地與人下象棋，“
楚河漢界”
，金戈鐵馬，廝殺得熱火朝天，猶如這里是一處古戰(zhàn)場，還能容得他們權(quán)且揮霍血性兒郎的一時想象。我有時也會站在一邊默默地看，不想這一次奉令停業(yè)時間頗長．走到此處只見空蕩蕩的，如被秋風(fēng)掃凈一般，頓時就有一種“
莫然無魂”
之感。
⑩
這才想到，莫非是他和他的街頭棋友們，還沾著我之所謂的街魂吧。

（有刪改）
17
．下列對文章的理解，不正確的兩項是（4
分）
A
．第②
段中作者鬼使神差般地提前下車，是因為周邊的環(huán)境觸發(fā)了他的情思。
B
．作者在第④
段中運用比喻的手法突顯了城市建設(shè)幾乎不受阻礙地迅猛發(fā)展。
C
．第⑤
段中畫線語句的意思是作者因時光流逝而失去了感知街魂的能力。
D
．第⑥
段中作者以連續(xù)的反問句含蓄地表達了對街魂失落的原因的思考。
E
．街中人的行為舉止體現(xiàn)著街魂，比如僧人打扮的中人和修自行車的老漢。
18
．第③
段中，作者著力對一位姑娘進行了描寫，有什么用意？（5
分）
19
．結(jié)合文意，談?wù)勀銓?ldquo;
街魂”
內(nèi)涵的理解。（6
分）
20
．作者覺得街魂的失落與城市化的過度和人們對物質(zhì)文明的高企密切相關(guān)，你是否認同作者的觀點？請結(jié)合文章內(nèi)容并聯(lián)系自己的經(jīng)歷談?wù)効捶ā＃ú簧儆?00
字）（12
分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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