兒
劉斌立
①秦浩又查看了一下打包的行李，確定無誤了才去廚房。
②他妻子
4
點就起來煮了紅薯粥，他看了看那半鍋粥，舀了一碗，又倒進鍋里一小半。妻子并沒有注意到，但仍舊習(xí)慣性地提醒他“早飯要吃飽”。
③秦浩進屋子只看了一眼孩子，沒敢親她。小家伙睡得淺，弄醒了，知道爸爸要走，必然哭天喊地。一個大背包上了肩，手里還有一個灰突突的大尼龍面料的行李包，秦浩看著妻子，沒有再說話，只是下巴抬了抬。妻子知道其中的含義“我走了，家里靠你了
!
”
④這是秦浩每年里都要經(jīng)歷的分離，可能大家都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。走下樓，秦浩就看見路燈底下已經(jīng)有兩個同伴在那兒抽煙等他了。他們手里也都有一個大大的尼龍面料的行李包，在路燈下，包上“錫山礦務(wù)局”的印字特別顯眼。
⑤那幾個字也印入了秦浩的眼睛，他手里也有一個。“錫山礦務(wù)局”那幾個字在他心里狠狠地戳了一下。
⑥曾經(jīng)錫山礦務(wù)局是這個城市最好的單位，不管工資、福利，甚至秦浩背后的那片家屬樓，都曾經(jīng)是這個城市最讓人羨慕的。他們手里這個大行李包，就是某年單位組織外出考察學(xué)習(xí)時，每個員工發(fā)的福利。而如今，秦浩還得用這個包裝起自己的衣衫瑣碎，出去打工。
⑦三個人相互看了看，點了點頭，一起朝礦區(qū)大門而去。黑黢黢的礦區(qū)內(nèi)，似乎空無一人。路燈已沒幾盞好的。三個人抽著煙，倒是煙頭一亮一亮的，顯出了幾分活力。大門口的鐵門虛關(guān)著，他們發(fā)現(xiàn)那兒還站著一個人。
⑧“廣路，你怎么又來了
?
”秦浩先發(fā)問。
⑨衛(wèi)廣路把煙頭掐了，狠狠用腳踩著，邊碾腳邊說：“我把娃娃交給我妹妹了，這兒不可能找到工作，我必須出去打工。”
⑩“你走了，你娃兒不是成孤兒了，要不得哦。”另一個聲音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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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浩趕緊用手止住那人，但是昏暗的燈光中，已看見廣路眼神瞬間黯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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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算了算了，走，掙到錢再打算。”一只胳膊拉起廣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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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浩看了一眼大伙兒，邊走邊說：“也好，又是我們四個一起，互相有個照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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衛(wèi)廣路和秦浩他們一起在外面打工兩年了，可是在家的妻子一直到肝部疼痛到無法忍受才去醫(yī)院，確診是肝癌晚期，廣路趕回家不到三天，妻子就去世了。這個礦區(qū)里，很多職工都死于這個疾病。大家其實都知道，有些工種因為當年缺少勞動保護，身體受到了很大的侵害。本來有一年大家還準備上訪爭取一些基本權(quán)利，但是就在那年，礦區(qū)停產(chǎn)了，接著被宣布為資源枯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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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浩他們坐上了早班長途車，他們接下來的兩天都會在路上。長途車要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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個小時，把他們帶到省城，他們要換火車北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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個小時，到達北方的一個省會城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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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浩是第一批走出去的錫山礦務(wù)局的工人。他當年是負責(zé)礦區(qū)鍋爐班的班長，鍋爐班負責(zé)整個礦區(qū)的熱水供應(yīng)，三班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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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從不停歇。當年礦場停業(yè)，秦浩整整一年都無法在這個城市找到工作。礦場倒了，幾萬員工和十幾萬的家屬頓時都沒有了生計。而這個大山里的小城市，哪里能夠承載得了這個負擔(dān)呢
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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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浩北上之路，經(jīng)歷了三個城市，最終找到了現(xiàn)在的工作，為一個小區(qū)的供暖站負責(zé)整個冬季燒鍋爐。他站穩(wěn)腳跟后，陸續(xù)把自己鍋爐班的一幫弟兄都介紹了過來。工作從每年的深秋囤煤開始干起，到次年春天的
3
月停止。每個冬天，秦浩能掙到一份相當辛苦但至少能讓家人溫飽一年的收入。而家鄉(xiāng)那個城市對他來說，就是個永遠想念，但沒有希望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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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途車上，司機開了收音機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早間新聞已經(jīng)開始播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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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個讓秦浩他們打開話匣子的話題是，播音員說為了響應(yīng)中央關(guān)于節(jié)能的號召，今年北方城市普遍延后了開始供暖的時間，同時供暖的溫度會下降。節(jié)能意味著燒爐工工作量減小，雖然只是延后三天，但是秦浩他們似乎已經(jīng)感覺到今年能拿到手的收入一定會減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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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開始七嘴八舌，但意思都是一樣的，就是明年春天燒鍋爐的工作一結(jié)束，必須得留在當?shù)卦僬艺夜ぷ�，爭取多掙點錢再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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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浩沒有參與討論，因為他又聽到另外一則新聞。播音員正在念著一串城市的名字，那是國家公布的第二批“資源枯竭性城市”名單。秦浩聽到了熟悉的那個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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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途車已經(jīng)盤山走了一段，秦浩回過身去，從車窗回望著已經(jīng)在大山深處的城市。清晨，那些星羅棋布的燈火，只是那個城市里還沒有斷息的活力。只是離世界越遠，就越像一個孤兒，即將被永遠地遺忘在大山里了。
(
有刪改
)
19
．分析文中畫線的兩個句子的表現(xiàn)手法與表達效果。
(4
分
)
(1)
“錫山礦務(wù)局”那幾個字在他心里狠狠地戳了一下。
(2)
衛(wèi)廣路把煙頭掐了，狠狠用腳踩著，邊碾腳邊說：“我把娃娃交給我妹妹了，這兒不可能找到工作，我必須出去打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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．請簡要分析小說第⑦段中環(huán)境描寫的作用。
(4
分
)
21
．小說在刻畫秦浩這個形象時，突出了他的哪些性格特征
?
請簡要分析。
(4
分
)
22
．結(jié)合全文，談?wù)劚疚囊?ldquo;孤兒”為題目的好處。
(6
分
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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