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子的遺憾與憂傷


孫守名

一個雨后初晴的早晨，荀子信步走至淄水河邊，面對湯湯流水，浩然長嘆。他頭顱碩大，目光如炬，布衣草屨，步態(tài)穩(wěn)健。順著河畔那條幽僻的小徑，他靜靜地走著，苦苦思索著人生的意義。他遍觀宇內(nèi)，搜羅群象，腦海里漸漸形成“人性本惡”的想法，于是聲聲嘆惋回蕩在淄川長空闊天。荀子內(nèi)心深處波濤陣陣，一種神圣不可遏抑的責任感和使命感陡然升起。就在行走于淄水河畔的那個清晨，他寫下了卓絕千古的《勸學》，以不容置辯的口吻勸勉人之向善。

荀子勤勉好學，手執(zhí)古卷孜孜以求。晨昏相繼，他總是手捧《詩經(jīng)》《尚書》《春秋》《禮記》吟哦誦讀，那些讓它癡迷的竹簡已然破舊不堪，但他總是耐心地重新穿繩相結(jié)。荀子不單讀書，且深諳讀之高妙，他認為《尚書》是政事的記錄，《詩經(jīng)》是心聲之歸結(jié)，《禮經(jīng)》是法制的前提、各種條例的總綱，因此他說讀書要從讀《詩經(jīng)》開始而終止于《禮經(jīng)》，這樣才能達到道德之頂峰�！抖Y經(jīng)》敬重禮儀，《樂經(jīng)》講述中和之聲，《詩經(jīng)》《尚書》博大廣闊，《春秋》微言大義，這些經(jīng)典已經(jīng)將天地間的大學問囊括其中，只要盡力去讀，便可成為高尚之人。書簡上的每一個字都在閃爍真理的光芒，這讓荀子興奮異常，他廢寢忘食，熟讀成誦，潛心揣摩，終成一代儒學大家。

荀子之前的那個時代也讓他陶醉其中，那個彈瑟的瓠巴是哪里人？是否生有異相？他的瑟到底有多少根琴弦？他就那么不經(jīng)意間一揮手，琴聲就如清風流星四處飄散，驚得水中的魚兒浮出水面，靜靜傾聽。這是怎樣的一個樂師呀！今天，哪個樂壇圣手能像他那樣令我們心生羨慕和嫉妒？那個彈琴的伯牙在荒野是否已然遇到了樵夫鐘子期？“巍巍乎志在高山”和“洋洋乎志在流水”，鐘子期是在聽到什么樣的樂曲發(fā)出如此的感嘆？子期死，伯牙痛失知音，摔琴絕弦，終身不操的知音傳說，高山流水的絕唱，為什么荀子沒有向我們娓娓訴說？

不對，荀子明明也在尋找知音，尋找那個識賢用才的君上。他曾兩度到當時齊國的文化中心稷下游學，借以推行主張，多次擔任過列大夫的祭酒。但一個小小的學官與治國經(jīng)邦的愿望相差實在太大，于是他憤然離去，帶著滿腔豪情前往秦國，拜見秦昭王。面對威嚴的秦王，荀子有點心悸，但他并不畏形于色，只是神態(tài)自若地把選賢能明賞罰，兼用“禮”“法”“術(shù)”實行統(tǒng)治的政治主張和盤托出。秦昭王聽得有點倦怠，長長地打了個呵欠，婉言辭絕。①荀子的內(nèi)心沉入萬丈深淵，從威儀赫赫的宮內(nèi)走出，抬頭便看到了陰霾的天空，灰蒙蒙的大幕讓他感到身心交瘁。

荀子無奈地離開秦國，前去楚國。楚王聽完荀子的一番陳述，感到有些茫然，何去何從，他猶豫不決。望著眼前這位風塵仆仆的說客，楚王感到一絲憐憫，言不由衷地讓荀子去就任蘭陵令。就這樣，荀子來到蘭陵，內(nèi)心有點悲哀和凄涼。一番周游沒有取得理想的結(jié)果，心里著實有些不甘，但同時又有點慶幸，就先在蘭陵實現(xiàn)自己的治國之夢吧！這天夜晚，他開始規(guī)劃宏偉藍圖，召官員，約下吏，制條例，定規(guī)章。第二天，他騎著頭小毛驢，穿街走巷，遍訪百姓，風餐露宿，行走無蹤。蘭陵，這個在中國版圖上并不起眼的古鎮(zhèn)遍布了荀子的足跡。荀子治理有方，再加上風調(diào)雨順，幾年下來，士民殷富，明禮知方，四面八方的百姓如水之歸海，紛紛前來，爭相歸附。這讓楚王感到威勢大減，很不舒服。公元前二百三十八年一紙令下，荀子免官。失望的荀子回家閑居，在悲憤和絕望中離開了塵世。

②荀子時代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流走，這位孔孟之后的儒學大師、先秦思想的集大成者帶著遺憾和憂傷，帶著滿腹經(jīng)綸和驚世才華，帶著治國方略和容顏憔悴，凄然而逝。而今山東臨沂蒼山縣蘭陵鎮(zhèn)東南、運女河西岸的一座古冢成為他靈魂的棲息地，墓碑四周，田野空曠。朔風驚寒，酷暑連天，這座古墓就那樣靜靜地毫無聲息地堆在那兒。荀子連同他的思想早已埋在荒煙寒波之中，萋萋的荒草和茂盛的莊稼似乎在訴說著一個久遠的故事。遠方的枯樹枝干上，一只烏鴉仰頭望天，聲聲凄厲的悲鳴似乎傾訴著我們對這位思想者的不公……

（選自《世界華人周刊》，有刪節(jié)）

1.作者在文章的第3自然段由“彈瑟的瓠巴”寫到“彈琴的伯牙”，其用意是什么？

2.本文的語言很有特色，請結(jié)合文中畫線的①②兩處加以賞析。

答：①荀子的內(nèi)心沉入萬丈深淵，從威儀赫赫的宮內(nèi)走出，抬頭便看到了陰霾的天空，灰蒙蒙的大幕讓他感到身心交瘁。

②荀子時代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流走，這位孔孟之后的儒學大師、先秦思想的集大成者帶著遺憾和憂傷，帶著滿腹經(jīng)綸和驚世才華，帶著治國方略和容顏憔悴，凄然而逝。

3.通觀全文，簡要概述荀子在思想方面的主要成就。

4.文章題目是“荀子的遺憾與憂傷”，請結(jié)合文章探究其意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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