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 天 羅錫文 寫下這兩個字，冬天就從筆尖上掉下來了。 我所居的樓房在金沙江邊的坡上�？菟畷r節(jié)的大江老了，河床中的水流似乎元氣盡失， 兩岸沙灘像營養(yǎng)與水分已不再豐富的肌 冬

天

羅錫文

寫下這兩個字，冬天就從筆尖上掉下來了。

我所居的樓房在金沙江邊的坡上�？菟畷r節(jié)的大江老了，河床中的水流似乎元氣盡失，
兩岸沙灘像營養(yǎng)與水分已不再豐富的肌膚，刺目、揪心。幾只駁船悄然躲在水灣里，睡了過去。它們靜止著，沒有人注意它們的存在，直到某個周末一群大學生嘰喳著過江野炊，它們才如壯一般舒活起來，載滿輕的歌聲和表現(xiàn)力極佳的吉他音律，軟軟的太陽也跳了起來。除此，我見到的多是灰蒙蒙的霧，變白的卵石和幾塊汛期從上游漂來擱在沙地上的木頭，一些失去色彩和硬度的貝殼，一艘破浪而至的機動小船……冬天，落在江上，有時多像疾病或不祥落在人體內(nèi)。陰雨連綿之際，在江邊行走，面對空曠老江，便滋生出與世隔絕的悵然。

窗下是龍眼樹和一些無名的草木。就姿態(tài)和繁復來說，龍眼樹是我見過的僅次于榕樹的樹種，雖然在春天抽新葉，但夏秋冬基本上保持既不鮮綠也不黃枯的摸樣，一派老成穩(wěn)重氣象。它不溫不火，尤其在冬天，像一個內(nèi)向型的人，把什么都鎖在心頭，既不像楊樹那樣坦赤肌膚昭示生命的純度，也不像常青樹那樣以濃綠呈現(xiàn)生命的強勢，它靜默地聆聽大自然的敘述，就連傷及肌體的變更，它也用心去體會。霧中，它隱得更深，如慧者沉默，盛名之下的冷靜；雨里，它沒有芭蕉的顫栗，雨水洗凈了它的形容，領教了它的冷漠，晶魂一悟，瑩翅一閃，便落在它的足旁。夏天走了，秋天也不辭而別，只有它廝守著時間和我相見；朋友和愛情也走了，有時甚至連記憶也帶不回什么了，惟有它在窗前，用靜默和我交談。冬天落在龍眼樹上，即使一葉也咸了菩提。

夜深了，我始終在期待著某種東西的降臨。在拔掉了電視機的尖叫，閉合了書本的教義，連一個字也不想構想的時候，我坐在簡單又簡單的屋中，開始了遐想。這種無極之外復無極的思維往往使人疲憊，卻也使思想的心靈更加富有。這時，沒有了蚊蠅的干擾，沒有了春天里南風拍打窗葉的愕然，沒有了秋日凄涼的蟲鳴，但見二方月色落在冰冷的地板上，如一塊潔白手絹，一頁可以寫出優(yōu)美詩句的稿箋。我想到了那塊貼在天上的冰片或叫玉片什么的，想到了它的孤獨正要普照到我，卻又不見我的身影，想到了它柔曼的纖指正在梳理故鄉(xiāng)亡母孤墳上的荒草，撫去墳頭石面上的沙土。我見不到雪，卻聽到了霜和霰的嘆息，薄冰處冰塊的咳嗽。當無意間從門上玻璃中看見自己，像黑白的剪紙，像一幀存放已久的老照片，像另一個我在萬般幽謐中注視這一個我，這個我卻難以置信地報以木然的一瞥，另一個我仍緊盯著這剎那的陌生。我明白了，只有“我”才是我的看客，一個靜心的伴侶，苛刻不茍的評說者。當我……在寒風中把陽臺清理完畢，當幾粒星突然在遠處喊我的時候，我就感到寂寞，從而加倍地營造關于寂寞的一切情形。我不怕寂寞，不懼無一點聲息的長夜，不怕四壁空空的簡陋，我只恐有一日大腦停電，生命失去了對文學、思維與美的依戀。冬天落在我的屋子里，水泥和磚塊組成的冰硬的軀殼中，便充滿了思想的樂趣，寂寞生命的堅韌。

放下手中的筆．冬天就握在了我的手中，就像握住了那些趕路人的手……趕路的人渴望家的門，門內(nèi)親切的應答……

啊，讓我拭去長夜的塵埃，打開黑暗之幕，借助一星點燈火再看看，再想一想——

冬天的路如多脂的長蟲，山卻瘦著。
冬天的愛情充滿了神秘，尤其是初戀，多像北方肥雪覆蓋下的莊稼。
惟有冬天的夢，無論睡著還是醒著，無論在室內(nèi)還是在曠野，無論它現(xiàn)實還是爛漫，無論甜美還是酸澀，它都那么簡潔、剔透，有如天才的童心，智者的誠實，仁者的寬容。

冬天落在我們的世界里，世界才真正地干凈起來，蕓蕓眾生就有了澡雪的神氣。
冬天，是我們最可寶貴的珍藏，它以堅固的寒冷和鋒利的思想擋開了心地不純者的詛咒和貪婪。
冬天落在我們的心上，賜予我們眾多的善念，包括春天，也包括生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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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刪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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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
．文章主要從哪些方面來描寫冬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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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段所描寫的大江景物具有怎樣的特點
?(4
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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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
．“冬天落在龍眼樹上，即使一葉也成了菩提”這句話是什么意思
?
作者為什么這樣說
?(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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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
．請賞析“放下手中的筆，冬天就握在了我的手中，就像握住了那些趕路人的手……趕

路的人渴望家的門，門內(nèi)親切的應答……”這句話。
(6
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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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
．結合全文的主題，說說你對結尾三段話的理解。
(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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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答案：
14
．
(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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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主要從大江、樹木、月色幾個方面來描寫冬天。
(2
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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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江景物冷寂，荒涼，讓人“滋生出與世隔絕的悵然”。

(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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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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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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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天使龍眼樹的每一片葉子都給人一種啟示、給人一種覺悟。
(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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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在冬天，它把什么都鎖在心頭，靜默地聆聽大自然的敘述，讓“我”明白要用心去體會生命的真諦；
(2
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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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的靜默讓“我”體味到一種慧者的沉默、寂寞生命的堅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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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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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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運用比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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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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、擬人的手法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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形象地表達出了冬天使“我”深入領悟了人生的意義以及領悟之后的喜悅之情。
(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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語言鮮活、含蓄、形象、生動。
(2
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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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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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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熱情謳歌冬天的純潔美麗，
(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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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為只有冬天才會使蕓蕓眾生心地純潔，只有冬天才會使人樸實寧靜，
(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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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冬天才會使我們誠實寬容，并真正感悟到生命的美好與真諦。
(2
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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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觀性試題，意思對即可給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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