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中國教育先鋒網(wǎng)上，看到《中國教師報》和中國教育先鋒網(wǎng)的聯(lián)合征稿“小學生‘選美’之舉到底是否可取”這個話題，我初想了一下，感覺作簡單的肯定與否定，都能找到一些理由，但深入到一定的事理，可能就比較難了。

我倒是認為：有兩個問題及內(nèi)容值得探討一下。

第一個問題是，到底什么是“美”？

有人說，“為什么要問這樣的一個問題呢？我想即使那些名家也不可能立即給予回答的。”既然如此，那么，我們是不是可以靜下心來好好地想想呢。而很多人通常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，“小學生‘選美’之舉可取”或“不可取”。問為什么這樣，則有一大堆理由在等待著，而反對的理由似乎更充足些，其中最堂皇的理由，就是“危害小學生的心理健康”。難道在應試教育仍占很大市場的教育背景下，學生的心理就沒有健康問題嗎？“減負”搞了那么多年，其結果又能怎樣呢？即使學校在小心謹慎地“推行”素質教育，也阻擋不了這樣的事實：在社會與家庭的更廣大的地區(qū)，應試教育那一套仍大行其道，學琴、練書法等各種補課使學生沒完沒了的疲于應付。那么，在這樣的情形之下，即使家長有足夠的理由與資格去評判教育得失 嗎？

很多人議論大都集中在“商業(yè)炒作”與“文化教育”之間的矛盾與對立，其結論是選美是不好的，帶著很濃的商業(yè)意識。而這種觀念的背后則透視著小農(nóng)意識的狹隘。加之輿論媒體的精心策劃或推波助瀾，除了一些不明就里之外，真要懷疑這其中的“商業(yè)炒作色彩太濃”了。且看看有關報道的用詞。在“在社會各界引發(fā)了一場風波——媒體關注、市民議論、家長聚焦、學生好奇”中，就一連用了“軒然大波”“議論紛紛”“聚焦全程”“百般好奇”這些字眼。（《今日早報》，2003/9/24)而談到為什么“商業(yè)炒作色彩太重”不利于學生成長時，理由則是“現(xiàn)在的選美大賽，早已經(jīng)走出了的時代了，除了外在的因素，知識含量、內(nèi)在涵養(yǎng)等，越來越成為選美的主導因素，而一個尚未成年的初中生，其心理、生理尚不成熟，知識儲備才剛剛開始，參加選美對學生今后的成長不利”。（《中國教育報》，2003/9/24)顯然，這樣的理由不能細推而成為一個充足的理由。那“商業(yè)炒作色彩太重”對孩子不利的影響，并沒有正面回答，而是答非所問；但卻有了一個潛在話語隱含的暴露，那就是凡“商業(yè)”的東西是不健康的。而即使在那閃爍其詞的回答之中，其實也隱含著一個這樣的邏輯在里面：現(xiàn)在的審美大賽其知識含量與內(nèi)在涵養(yǎng)都很高，而小孩子又有多少知識與內(nèi)涵呢？所以，那只能是選美大賽中的“光靠體形和臉蛋打天下”；然而我們的孩子“其心理、生理尚不成熟”，哪里知道什么“體形”“臉蛋”的豐富含義呢？又何來因知識與內(nèi)涵滋潤的“體形”“臉蛋”呢？于是，選美中的所作所為也便可知了。至于孩子在天真地展示他們的“美”，盡管他們是經(jīng)過思考的，是基于“讓心靈更美、讓校園更美”的主旨，由于背離了成人的“體形”“臉蛋”的標準，因而橫招非議也就不足為怪了。

第二個問題是，究竟是學校要實現(xiàn)社會的現(xiàn)實需要，實現(xiàn)未來發(fā)展的需要，還是學校成為社會的理想，或為社會立范呢？

我們的教育目的（國家教育目的）雖在不同的時期有過不同的表述，但其基本含義仍是教育培養(yǎng)“什么人”的問題。從這個目的出發(fā)，顯然，教育要“實現(xiàn)社會的現(xiàn)實需要”，但教育如何去“實現(xiàn)”社會的需要呢？問題其實是相當?shù)貜碗s。由于教育還有另一層“實現(xiàn)未來發(fā)展的需要”，因此，教育就并非單純地適應社會的主體意志，它還有一個對未來社會的預測、敏感與把握的問題。在這一點上，學校應當成為社會的“理想”。而目前正在進行的“素質教育”就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，為適應世界經(jīng)濟社會的發(fā)展而由國家制定的旨在提升整體民族水平的決勝千里的教育發(fā)展戰(zhàn)略。那么，一開始其時代性、超前性、實驗性就不應當是一個奇怪的紙上方案與構想了。

在對待教育這一塊上，一個奇怪的現(xiàn)象是，教育行為主體并沒有發(fā)言的資格。在語言權力的運作里，大眾似乎操持著輿論權，媒體也占有無形的優(yōu)勢，但媒體為生存競爭而夸張地“炒作”行為顯然背離了整體行業(yè)操作的有關規(guī)則，而使社會受眾帶有更多的盲動。在這場操作里，我們見不到教育行為主體的聲音，或者，我們聽到的只是經(jīng)過處理的某種適合與媒體操作需要的那種聲音。于是，我們看到，所有的批評之聲都被引向了“商業(yè)操作”或“影響身心健康”——它們一直是將一種可能性當成一種必然，究竟學生的那些活動行為有多少積極意義，我們見不到媒體的深度報道。這一方面，固然存在著為炒作而操作的因素，另一方面，也與傳媒的浮躁與盲動有很大的關系。這一點，我們在電視時況轉播“美伊戰(zhàn)爭”中就已經(jīng)鮮明地感受到了。文化先鋒網(wǎng)說，由過去的采編報道脫節(jié)到現(xiàn)在的一體化，到更加符合新聞時效性與快捷性的要求。但是，在這次戰(zhàn)爭中，受到攻擊最多的……是中國媒體，尤其是電視媒體。電視媒體的主持人和有關“軍事問題專家”及“國際問題專家”，差不多遭到了來自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廣大網(wǎng)民的一片罵聲�！稇�(zhàn)爭報道中之中國媒體的命運》說，大多數(shù)所謂“專家”的表現(xiàn)不佳。要么是一些不學無術之徒，雖然掛著“教授”之類的頭銜，但對一些常識的問題卻頻頻出錯，見解也不見得比街談巷議高明；要么是一些狡詐虛偽之徒，睜著眼睛說瞎話，有意歪曲事實，有失媒體的客觀性和公正性準則，或違背作為學者的起碼的誠信和良知。顯然，在輿論的客觀程度上，在主題新聞的深度報道上，在新聞評論成熟的理性指向等等方面，媒體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的。

那么，在發(fā)掘“小學生‘選美’”這個新聞素材上，媒體不應當太隨意或太刻意，太自作主張了，而應當耐心去傾聽教育主體里各層的聲音，而以社會受眾的一些聲音輔之。這樣可能更公允些。媒體始終只是個不能自作主張的客觀花筒，但在今天的中國，媒體由于不適度的權力運用，加之不斷地受到一些“鼓勵”而變本加厲，于是，它超限了；又由于一些已然的原因，它缺乏有效的制約，顯然，這種運用已處于某種失控的狀態(tài)，并走到了一種危險的境地。在一些當事關系中，由于受到背后的某些暗示與宣傳而變得肆無忌憚，而有些又因為同樣的原因而秘而不宣，這樣媒體最終會喪失它的獨立與公正性。我們聽不到教育主體的聲音，而只看到那些對教育不詳?shù)娜耸康淖h論，顯然，教育的地位與身價就可得而知了。與此相關的是，這些年來，教育所承受的壓力一直不斷，所受到的批評不絕如縷，甚至在教育的內(nèi)部正經(jīng)歷著一次次深刻而持久的內(nèi)疚與自責。

教育于今天，用一句形象的語言來說就是：像一只縮頭的烏龜。近十幾年以來，對教育的責難聲沒有停斷，人們甚至怒不可遏地跑到課堂上痛斥我們的“失誤在教育”，“語文教育誤盡蒼生”云云。其實學校又奈教育何？事實上，在權利與義務對等的前提下，我們的學校圖景并不是那種美國式的“學�！�社會”理想的樣式，而我們的學校還不可能為社會樹立一種理想。他們美國國內(nèi)對教育的批評確實可以責難到學校的頭上來，但是我們的社會并沒有把這種權利和理想讓渡給學校，我們的學校還是一種在社會強勢下的弱勢存在。學校要受到社會的制約與滲透，甚至在很多方面都不具備自己的個性與自由。（拙作《閱讀：呼喚主體意識》）所以，在談到“發(fā)展”這個話題時，真可謂“囊中羞澀”了。一方面在于素質教育與中小學新課程改革的教育理念轉變的背景下，學校試圖突破自身的局限，走進更廣闊的發(fā)展空間，但這個空間顯然并非為老師所熟悉，因此，學校的很多的做法都帶著嘗試的性質，有一些有幸成為一種“創(chuàng)見”。另一方面，學校在力避傳統(tǒng)的某些做法，既然是“選美”就不應當是“評三好生”，但人們更多的認可傳統(tǒng)的做法，即使這些傳統(tǒng)剛才還被他們所批評。

在這場“選美”——其實是一場游戲的活動當中，人們和媒體顯然都小題大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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