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
分）
馬幼漁
張中行
①
馬幼漁先生名裕藻，是我的雙重老師。三十代初我考入北京大學，選定念中國語言文學系，他是系主任，依舊說，我應(yīng)該以門生禮謁見。上學時期聽過他一課，講的是文字學中的音韻部分。馬先生雖然是寧波人，風范卻沒有一點精干善于撥算盤珠的樣子。口才也不見佳，因而講課的效果是平庸沉悶，甚至使人思睡。總之是，因為看不出他在學術(shù)以及行事方面有什么突出之點，同學們對他總是毫無懼意，甚至缺乏敬意。在一般人的心目中，馬先生不過是好好先生而已。
②
這好好先生的印象又不只是在學生群里。大概是一九三三暑期吧，整頓之風吹來，觸及中文系的也頗有一些，其大者是胡適之以文學院院長的顯位兼任中文系主任，稍次是去教師之不稱職者。馬先生退為只算教授了，后來像是也不再講什么課，總之是名存實亡了。
③
三十代末，北京淪陷了，馬先生因為近花甲，沒有隨著學校往昆明。他原來住在景山西街，也許為了隱姓埋名，遷到王府井大街大阮府胡同，與劉半農(nóng)先生的夫人住前后院。其時我和同系同學李君也住在北京，寂寞，很懷念舊日的師友，而師友星散，所以有時就到馬先生那里坐坐。我們發(fā)現(xiàn)，馬先生也很寂寞，更懷念紅樓中的相識，于是漸漸，我們就把到馬先生那里去當作后輩的義務(wù)。
④
這樣，日久天長，我們才明白，在校時期對馬先生的認識其實并不對。比如好好先生，這是我們把他的寬厚看作無原則地遷就。其實，他律己很嚴，對人的遷就也僅限于禮讓。在這方面，可記的事情頗不少。還是任系主任時候，他家的某一個輕人報考北京大學，有一次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，在馬先生面前自言自語地說：“
不知道今國文會出哪類題。”
馬先生大怒，罵道：“
你是混蛋！想叫我告訴你考題嗎？”
又有一次，同學李君請馬先生寫些字，留作紀念。馬先生沉吟了一會，不好意思地說：“
真對不起，現(xiàn)在國土淪陷，我忍辱偷生，絕不能寫什么。將來國土光復(fù)，我一定報答你，叫我寫什么我寫什么，叫我寫多少我寫多少。”
馬先生可謂言行一致。北京大學遷走了，他借賢內(nèi)助善于理財之助，據(jù)說生活沒有困難，于是閉門讀書，幾中不僅不入朝市，而且是永遠不出大門。
⑤
他愛國，有時愛到近于有宗教的感情。他相信中國最終一定勝利，而且時間不會很久。我們每次去，他見面第一句話總是問：“
聽到什么好消息嗎?”
為了安慰老人，我們總是把消息挑選一下，用現(xiàn)在流行的話說是報喜不報憂。——
我們確是有憂，馬先生有羊角瘋的病根，幾反復(fù)一次，而且，據(jù)說一次比一次重，不久之后會不會有意外呢？
⑥
大概耐到一九四四的尾或下初，我們有些日子沒去，忽然傳來消息，馬先生得病，很快作古了。人死如燈滅，早晚難免這一關(guān)，所謂達人知命，也就罷了。遺憾的是，他朝夕盼望勝利之來，七多過去了，終于沒有看到就下世了。他不能瞑目是可以想見的。真的勝利了，“
家祭無忘告乃翁”
，他還能聽見嗎?
（選自張中行《負暄瑣話》，有刪節(jié)）
11
．第一段畫線的句子在文中有什么作用？（4
分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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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
．從文中看馬先生的“
隱姓埋名”
有哪些體現(xiàn)？（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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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
．請用簡潔的語言分析馬先生這個人物形象。（6
分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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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
．請分析結(jié)尾一段文字的表達特色；探究蘊含在畫線句子中的豐富情感。（6
分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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