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狗鮑比 馬中行 小弟說，美國比中國先進了一個世紀，你來過過下個世紀的生活。來了個霸王請客，不由分說，把機票寄來了。 我到紐約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小弟住著一個套房，可他為了省錢， 小狗鮑比
馬中行
　　小弟說，美國比中國先進了一個世紀，你來過過下個世紀的生活。來了個霸王請客，不由分說，把機票寄來了。

　　我到紐約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小弟住著一個套房，可他為了省錢，把里屋轉(zhuǎn)租給一個阿拉伯人。

　　無可奈何，他為我找了一個中國女醫(yī)生家，與她和她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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歲的小兒子陽陽做房客。

　　我剛走到她門口，開門撲上來的，是一只小不點兒的、全身長著長長的白毛的、小球球似的狗。我生平最怕小動物，見了毛烘烘的貓、狗，我全身的毛孔都會豎起來，感到皮膚發(fā)刺，心發(fā)緊。這回找了個養(yǎng)狗的戶，還和人家合住。

　　我嚇得夠嗆，女醫(yī)生連忙“鮑比！”“鮑比！”叫著，把它轟開了。

　　小弟為了多掙錢要上兩個班，只有星期六、星期天帶我出去猛玩。平常我就關(guān)在家里，女醫(yī)生出門時總要關(guān)照我，有人按鈴，你就拿起話筒問他是誰，屏幕上會現(xiàn)出來人的形象，認得了，你再按開門的鈕；還要我一定得把通涼臺的玻璃門鎖上。特別要警惕黑人。

　　紐約就這么嚇人。

　　小弟為解除我的寂寞，給我租了好多錄像帶。

　　每回我要看錄像，就和鮑比展開了沙發(fā)爭奪戰(zhàn)。它狗模人樣，白天總是躺在正對電視機的沙發(fā)上睡覺。

　　我看著它那側(cè)臥著安然入睡的小樣兒發(fā)愁，用錄像帶頂著它的脊背叫它挪挪窩�？伤�只要見我坐在沙發(fā)上，就要把它毛烘烘的身體偎向我，睜著一雙藍藍的洋眼睛。

　　它那小樣兒挺招人憐愛，但我怕那一身的毛。當(dāng)我轟它走開時，我看到它像小孩受到挫傷，不勝落寞地逃向床底下陰暗的地方。

　　它大概像我一樣，也感到寂寞吧。

　　一次，我陪女醫(yī)生出去遛狗，碰上住在隔壁的矮墩墩的日本女人，她操著生硬的英語說，白天我們不在家里，她常常聽到鮑比哭。

　　它也會哭？而且失聲地哭？
當(dāng)它再偎向我時，我試著去撫摸一下它，它馬上就來舔我的手，還
用它那尖銳的小狗牙，輕輕地咬往我的指頭玩，舔我的臉，鉆到我的腋下，爬到我的肩上，沒完沒了。

　　兩個天涯淪落的靈魂，一個人，一個狗。


　　我們吃飯的時候，也是它最忙的時候，我坐在椅子上，它立起來正好夠得著我的腿。它把兩只前爪放在我的腿上拍著要東西吃。我把一塊肉從高處丟下，它總能準確無誤地用嘴接住，然后津津有味地、張大嘴嚼著。

　　我為女醫(yī)生和陽陽表演我的拿手菜貴州雞和紅燒肉，陽陽一邊大口吃著，一邊抱怨他媽不給他做。

　　順便我們也喂鮑比點，誰知它的胃口越來越高，它先是不吃狗食了，然后是不吃面包要吃香腸和肉餅，到吃過貴州雞、紅燒肉以后，它連香腸也不吃了。喂它吃的，它不再張開嘴接，而要用鼻子嗅，是貴州雞或紅燒肉，它才張開嘴，否則一律不接。

　　別看鮑比如此矯情，它從不敢找陽陽要東西吃，不但不敢斗膽去拍他的腿，甚至不敢挨著陽陽拍我或女醫(yī)生的腿。陽陽其實非常愛鮑比，但他是頑童式的愛法，沒輕沒重地拍它一下或吼它一聲，鮑比堅決不接受陽陽這種愛的方式，總是遠遠避開他。只要陽陽一聲叫它，它馬上悄悄躲進床底下。

　　女醫(yī)生因工作忙，無暇養(yǎng)狗，決意把鮑比送給在洛杉磯的女兒，無論陽陽怎么抗議、鬧情緒，女兒的朋友還是來接鮑比了。

　　女醫(yī)生、陽陽和我三人送鮑比到機場，鮑比被關(guān)進了一個小鐵籠子。我們?nèi)�人決意要一直把它送到登機口，和它一塊兒通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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線檢查。

　　我剛越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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線，看見迎面兩個黑人女工作人員，捂著嘴、哈著腰笑得不可收拾。我一回頭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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線口的工作人員和入口的乘客也都在哄然大笑。這時我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在打開鐵籠檢查時，鮑比跑了出來，此刻它正立起來豎在地上，為自己沖出鐵籠洋洋得意地蹦跳。

　　他們又把它關(guān)進籠子，放在登機口，等候檢票。

　　這時，陽陽突然說，鮑比在哭！我俯下身去，果然看見它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，哼哼嘰嘰地抽泣。我趕忙打開籠子把它抱起來。陽陽伸手要抱鮑比，可鮑比突然很憤怒地抗拒他，咬他。雖然常和陽陽斗氣，可從來沒有真正咬過他，今天可沒準，它是真的生氣了，可能以為自己被送進籠子全是陽陽害的。

　　送走鮑比，我們回到家，再也聽不見它歡樂的吠叫，看不見它那藍藍的眼睛和嬉戲的嬌態(tài)、憨態(tài)。

　　
①
沒幾天，女醫(yī)生的女兒打來電話，說鮑比到洛杉磯后，天天都尋尋覓覓，似在找我們。一天，帶它上街，它遠遠看見前面一個婦人，以為是我，掙脫繩子，穿越馬路，奔跑追去，被一輛急馳的汽車撞倒，猝然死去。

　　②

一個孤獨的小生命，為了尋求愛，慘死輪下……

（有刪節(jié)）

本文來自：逍遙右腦記憶 http://www.portlandfoamroofing.com/gaozhong/865689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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